只聽趙當時緩緩道:“敵若不至,我倒驚疑彷徨;如今敵已入彀,我人事已盡,勝與不勝,非在我,而在前線將士,如若一再憂懼,徒然自恐而已?!?br>
覃奇功訝然,呆視趙當世,竟而無語。
石砫兵斥候四處,秦良玉很早就打聽到了趙營的部署。聽說對方主陣當中在后,兩翼分占南北山嶺,一舉一動,似乎都有模有樣。
“這趙賊倒有些棘手?!睒I恒抬首,望著對面山頭上迎風飄搖的趙營旗幟,“他這分明就是想以夾擊之勢鉗制我軍?!?br>
秦良玉不答,對方的戰略意圖很明顯,可她也不會因此退兵自折銳氣,她知道,自己若退,趙營很可能就會輾轉遠去。石砫世受皇恩,她為人的立身之本就是忠君愛國,因此不愿坐視趙營逃離,繼續禍亂他地,況且,就這點淺顯的布置,還不至于令浴血多年的石砫兵犯難。
一聲炮響,伏軍盡出,敵軍便丟盔棄甲,大敗虧輸。似此類演義之言著實為害不小。早年流寇尚在雛形,沒打過仗的居多,最多聽說過三國、說岳、楊家將之類的評傳,很多都以為書中所言皆為真理,可是在實踐后才逐漸明白,那類的戰爭,實在是有如神話般遙不可及。當初在金嶺川,趙當世等人之所以大潰,也是拜那個迷信演義,崇尚設軍埋伏的千戶所賜。那千戶以為自己突然殺出,官軍就會乖乖乞降,殊不知官軍未亂,他的部眾先亂成一鍋粥,那些官軍抽出一些兵力阻擋混戰,而后的大部分從容轉換戰斗序列,之后憑借著有素的訓練以及精良的裝備輕而易舉反敗為勝。
再說的廣一點,如今流寇中,能有所氣象,做大做強的,其首領原先皆是邊關官軍出身。早期,延綏以北,逃兵出身的流寇起事多成,例如高迎祥,其最開始便是邊塞騎兵、王嘉胤,最初為邊兵逃卒;而延綏以南,流寇成分多以農民、手工業者為主,如王大梁、王左桂,皆從饑民而來,其等興也勃焉,亡也忽焉,至今多兵敗身死或泯然無聞。
趙當世幸運,百死余生,有些事,親身經歷后感觸最深。他從不斷的征伐中總結出的一個道理就是,凡戰,實力為上,奇謀終究可遇不可求。所以,他今日與石砫兵對戰,就是光明正大兩下硬碰硬見個真章,就是比軍士的素質與臨陣的調派。
憑借往日的經驗,秦良玉明白,不能在南北山嶺的守兵身上費太多精力。自己三千五百人,若給個幾百人拖住,可就太得不償失了。
在她的號令下,石砫兵陣中認旗四起,各自搖動,各隊、各哨長官、塘兵前后疾走,各種哨聲、號聲、鑼聲此起彼伏。
侯大貴站于山頭,向下張望,親兵指著紛亂的石砫兵道:“千總,彼等自亂,何不下山一戰?”
“不可。”侯大貴右掌一立,鎖緊眉關,“石砫兵看似雜亂,實則井然有序。你瞧他外側數百長槍手,側身朝外,其后一排插槍取弩,分明就是防著咱們渾水摸魚。我等人少,據守騷擾尤可,在其他各部未動之前還是不要輕易出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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