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貴瞥他一眼，嘴唇動了動，卻沒說話。趙營從鄖陽府開拔往棗陽縣的中途曾在谷城落腳，張獻(xiàn)忠設(shè)下大宴與趙當(dāng)世把酒言歡，兩營重將均有出席。白文選與馮雙禮都是近兩年嶄露頭角的西營新人，張獻(xiàn)忠特地點(diǎn)名讓他們給趙當(dāng)世敬過酒，因此不論侯大貴還是李延朗都對他們有較深的印象。

        李延朗見侯大貴不追問，也不多說。當(dāng)下侯大貴面對李萬慶拱手道：“兄弟們的心意，我已知悉，必將通達(dá)給我家主公。而下兵荒馬亂，李兄要去追尋部隊(duì)，我倆也需盡快回去復(fù)命，便不兩相耽擱。煩請李兄代我營向諸位兄弟問個好。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日后你我必將再見?！?br>
        李萬慶肅道：“今番若無侯兄前來，我等當(dāng)真有走投無路之感。趙掌......趙大人念及舊情，欲助我?guī)讉€改頭換面，是天大的恩德。滴水之恩必當(dāng)涌泉相報(bào)，也請侯兄回去傳達(dá)我?guī)讉€的心意，只要趙大人呼喚一聲，無論千難萬險，我?guī)讉€也必會報(bào)償?！?br>
        侯大貴“哈哈”一聲，再度拱手致意。

        李萬慶對他說完，走上兩步，與李延朗緊緊相擁，道：“九子。我已孑然一身，如今世上最親近的弟兄只剩你一個。只恨老天無眼，使我骨肉分離，日后但凡有機(jī)會，哥哥即便當(dāng)牛做馬，也要護(hù)在你身前再不離棄?！?br>
        李延朗動容道：“五哥，你這說哪里話。趙大人求賢若渴，哥哥智計(jì)過人，若在趙營必能一展抱負(fù)。等時機(jī)成熟之日，就是我兄弟相聚之時。”

        三人在跑馬泉畔分開，侯大貴與李延朗走了段路，見他一直低著個頭悶聲不響，乃道：“小李，倘沒記錯，你這個五哥，當(dāng)初是拋卻了宗族從賊。雖然改名，可紙包不住火，終究還是牽連到了宗族。是也不是？”

        李延朗心頭一震，仿佛沸鼎的蓋子被揭開，記憶從腦海深處噴薄而出。

        十年前，李萬慶受友人勾誘，不顧家族宗親苦勸，毅然揭竿而起，且憑著過人的手段，很快自立山頭躍成一家有名有姓的大掌盤子。后因有鄉(xiāng)黨告密，官府盤查上門，其父難熬拷打，一命嗚呼，其母亦憂憤而亡，連帶著其余親戚也都被波及，定為賊黨接連下獄。李延朗其時尚幼，隨著幺叔逃亡躲過了官府追捕，幺叔在半途為亂兵所殺，李延朗也被劫持。經(jīng)過幾番波折，他頑強(qiáng)存活了下來，慢慢成長為了一名老練而果敢的戰(zhàn)士。只不過，跌宕起伏數(shù)年，在種種原因的滋擾下，他始終未能見自己的“五哥”一面?？梢哉f，若不是趙當(dāng)世這次派他隨行承天府，與族兄這十年來的第一次再會時刻，恐怕還得延后。

        “我記得你說過，自落草來，一直難見你五哥。你可想過其中因由？”侯大貴邊走邊道。

        李延朗悶悶道：“屬下不懂統(tǒng)制的意思。”

        侯大貴微微嘆氣，道：“你五哥因一時意氣，拖累了整個家族。他的爹媽，你的爹媽，難道不都是受了他的牽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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