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河城之戰前一日,人蹤寂寥的棗陽縣城北林間小道,三騎踽踽而行。風起枝搖,三騎之一忽而停馬。馬上人身子一側,垂頭干嘔片刻,續抬眼向前,看見為首騎手正顧視過來,淚水當即自眼角滑落。
“好端端的,哭什么?”為首騎士蹙眉問道。他白膚細目,及喉須髯輕飄。身著玉色布絹織就而成的長衫,寬袖皂緣,再配以胯下白馬,頗顯文雅風流。
“傅、傅外使,小人、小人害怕......”
那為首騎士眼簾下垂,思忖須臾道:“此去棗陽縣,雖是龍潭虎穴,你卻也不必過度憂懼。”續道,“我等交涉,為公而不涉私情。彼等即便與我營意見相左,也大不會將氣撒在咱們身上。況且,代趙營者,乃我傅尋瑜而非你二人。你二人僅僅伴當隨行,縱最后局面難測,斧鉞也只該加我一人之身罷了。”
在飛捷營的營地過了一宿,今晨天色晦明之時,傅尋瑜便與兩名外務行人動身。他們的目的地乃是縣城北郊,據韓袞提供的消息,那里正駐扎著包括“左金王”賀錦、“亂世王”藺養成、“射塌天”李萬慶、“爭世王”劉希堯在內的諸多流寇營頭。離開趙營大營前,傅尋瑜特地在手下一眾外務行人中選了兩個膽大的隨行。可是他們都出身良家子弟,循規蹈矩慣了缺少歷練,事到眼前,仍免不了恐懼失態。
“是......屬下,屬下知錯了。”年輕的外務行人抹去淚漬,紅著眼道歉。
傅尋瑜看著他,心中嘆氣。他雖以“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話寬慰隨從和自己,但此去賊窟,流賊乖戾暴橫,又怎能常理度之。這般想來,亦憂心萌動,然而事到如今,也無退路,轉念一想,自己能做的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一途,壓力頓時一消。
“到了那里,你二人切記,無我吩咐,不可多說半句話,做半點多余舉動。”日頭不大,林間反有些陰涼,但傅尋瑜這時卻口干舌燥起來。
三騎出了林子,眼前景象登時開闊。極目眺望,遠處棗陽縣城城墻已可略見,無數因風吹雨打透出乳黃色的軍帳自墻根向外圍延布開來一直到視力盡頭仍未結束,星羅棋布。各式各樣的熊虎大旗矗立營中,招揚擺動。不時有兵馬逡巡其間,兵戈森森,自城頭至軍營內外,一派肅殺之氣。
傅尋瑜三人按轡徐行,不多時,給營中偵得,轉眼,十余騎裹著煙塵近前,當先騎士鳳盔明甲,見傅尋瑜儒雅打扮,于是收起出鞘腰刀,提鞭喝問:“來者何人?”
“在下傅尋瑜,自北而來,有要事要尋左金王。”
“左金王?”那鳳盔騎士先是一愣,而后咧嘴怪笑,“你當左金王他老人家是青樓里陪酒的丫鬟,無論何種閑雜人說消遣便消遣不成?”
傅尋瑜正色直言道:“左金王不見在下,恐有性命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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