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有個小廝來引，二人跟著他轉(zhuǎn)過大堂，先穿一院，而后經(jīng)一月門至一座明三暗五的廳堂，堂前懸有朱漆匾額，上有“節(jié)堂”二字。小廝掀起堂口猩紅緞鑲黑邊的夾板簾，趙當世與陳洪范邁上石階，探身而入，對身前站著的一人行禮道：“參見使相！”

        卻見楊嗣昌不知何時已經(jīng)換上了團領衫、布束帶，較之白虎正堂上袍服的威嚴，這一身常服使他看上去更加儒秀平和。

        楊嗣昌招呼兩句，問道：“二位用膳了嗎？”

        “未曾。使相未歇，我等有何面目先享午膳。”

        “哈哈，本官已經(jīng)吃過了。”楊嗣昌笑道，順手一指不遠處擺放著的一個光溜溜的空碗。碗前還有幾個小碟，里頭的菜也都吃了干干凈凈，只剩點點油水，“平日里習慣了，閣中事體繁忙，沒多時間花在吃飯上。”

        趙當世與陳洪范對視一眼，嘆道：“使相為國為民鞠躬盡瘁，實乃我等楷模！”

        楊嗣昌朝北方高高拱手道：“士為知己者死，為圣上分憂，本官無怨無悔。”

        三人在節(jié)堂內(nèi)坐下，楊嗣昌先嘆一聲：“可惜今日昆山未至，不然楚豫大將聚齊，可大張我督門聲勢。”雖說得云淡風輕，但趙當世與陳洪范都是老油條，“昆山”即左良玉的字，左良玉既然被刻意提起，他倆又豈會聽不出楊嗣昌這句話中暗蘊的埋怨。

        趙當世道：“左鎮(zhèn)前次在戰(zhàn)陣中受了傷，又不幸沾染了風寒，是以無緣一聚。”

        “古來大將，多有因功滋驕者，不能振作朝氣，克保今名于不墜。本官每讀史至此，免不了掩卷嘆息。今上圣德，明察秋毫。國事蜩螗，值此用人之際，能者必得用得賞、愚者必有罪有罰。二位都是國之棟梁，甚得圣上嘉許，只要繼續(xù)勤心勉勵，以圣上之天縱英明，自有擢賞。”楊嗣昌眼瞼下垂，徐徐說道。

        趙、陳二人皆道：“我等必誓死殺賊，方能報圣上天覆地載之恩，也不負本使相一片厚望！”同時心想，楊嗣昌這人表面寬大，心胸未必開闊。短短一兩句話，幾乎句句都在暗中編排沒來見禮的左良玉，似乎對這事至今未曾放下，甚是耿耿于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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