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催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孫傳庭提早出兵實則由于闖軍刻意激之。
七月底,孫傳庭依然進退不定,為了應付朝廷,他先派臨洮總兵牛成虎率步騎三千二百余開往河南。陜西巡撫馮師孔及甘肅總兵馬壙進軍商州、洛南山區把控關口,嚴防闖軍由此犯陜。又檄河南境內陳永福、卜從善等部往洛陽下池寨會師。趙當世也接到了孫傳庭的策應要求,即便孫傳庭指派給他任務為疑兵,他還是隨即以飛捷左營、飛捷右營、長寧營、昌洪前營、國安營、一沖營六營悉數進抵襄陽府城,連同鄖陽府徐琿軍、南陽府郭如克軍兵馬總計二萬二千余,陳兵楚豫邊境。
各軍雖陸續調動,但孫傳庭本人依然穩坐西安不動,可見他本身戰意不高。為了及早與陜西明軍決戰打開局面,在李自成的授意下,李際遇、劉洪起與沈萬登等順應闖軍的河南本土各部開始著手攻伐河南境內的其余割據土寇。
與此同時,劉芳亮引兵北上,在滎陽、汜水等地每人佩戴三個大空葫蘆并伐木造筏,作出要渡過黃河北上威脅北京的姿態。這一舉動果然擊中孫傳庭痛點,自他上任伊始至今朝議紛紛就沒停過,他在這督師任上可謂日夜坐如針氈,一言一行都如履薄冰,生怕遭到彈劾。譬如去年年底清兵擾亂京畿、山東,他在郟縣失利還沒調整完畢、闖軍依舊肆虐的的情況下主動上書朝廷,請求入衛護君,結果當然是被嚴厲拒絕,他受到斥責反而安定不少,從此可見他的惶惶自保之心態。
一旦闖軍真的進犯北面,無論規模大小,沒說的,孫傳庭一定難逃“扼守不利,縱賊玩寇”的消極怠戰罪名。因此,孫傳庭再也坐不住了,他頓足嘆氣“吾固知戰未必捷,然僥幸有萬一功,大丈夫豈能復對獄吏乎”,決心孤注一擲。自八月初誓師,隨即督令原本緩慢行軍牛成虎部抓緊前進,后繼更令趙華枝繼進援助,孫傳庭的督師行轅則統白廣恩、王定、官撫民、鄭嘉棟等部由西安開拔,十萬人浩浩蕩蕩趕赴河南。
闖軍主力原屯洛陽,前鋒在陜州,軍隊沿黃河駐扎,后營屯田襄城、郟縣一帶。但牛金星認為兩軍若在潼關附近相爭,對闖軍不利,因為明軍若稍微不利,極有可能退縮潼關拒守,潼關天險難攻世人皆知,若真到了那一步,期待中的速戰速決就將演變成持久的消耗戰或是艱難異常的攻城戰,這是闖軍需要避免的情況。
李自成采納了牛金星的建議,傳令全軍后撤,以此拉長明軍的戰線,闖軍主力主要向著襄城、郟縣附近集結,并有意將此作為決戰地點。闖軍遂在此間加緊構筑工事,筑小土城二十余座,每個城門旁都安設大炮,守城的步兵各執長矛、弓矢并一些小炮。城前還挖掘深溝塹壕,設置拒馬鹿角等障礙物,馬軍日日列陣操演于城后,隨時應戰,形成層層疊疊的防守陣線。另外,作為襄郟地帶的犄角,闖軍分軍往寶豐縣加強防務,如此一來,襄城、郟縣、寶豐三地形成三角,更加穩固。
十日前,孫傳庭行轅至閿鄉縣,牛成虎、趙華枝等前部接著進軍為闖軍拋棄的洛陽。三日前闖軍五百偵察輕騎在龍門關遭遇牛、趙兩軍夾擊,潰散而走。到了今日,剛剛傳來的消息,明軍已抵滋澗,被闖軍征調的一支御寨兵馬設伏于此,隨軍而行的楊招鳳耳朵貼地,已能隱隱聽到從遠方傳來那悶悶的馬蹄聲。
山林的小路旁,薛抄抹了把汗,等列如長蛇一般的羊角車們全被推走,走過來如釋重負道:“推著這些草包袋子走了十余里路,就為了引明軍,當真不得勁兒。”
楊招鳳靜立著看著那被民夫、雜兵推著漸遠的無數羊角車,點了點頭。那些羊角車上頭都蓋著一層特制的大氈布,防水又防火。氈布下面藏著的,看似兵甲器械、衣衫鞋襪等等什么都有,其實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一件件都是破爛,都是為了勾引明軍追擊的誘餌。
薛抄長舒口氣,將頭巾一拉,濕漉漉的頭發立馬就散開了:“乖乖,忙這些日子,昏天黑地的可比打仗還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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