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令陳洪范都面露愁容之事,趙當世心里了然,縱觀當前襄陽府地面,值得他操心的無非張獻忠與自己兩人。果然,陳洪范繃著臉,將杯中酒仰頭飲盡,先用手指了指側窗上的黃簾,而后又看了看紅木桌案上雕刻著的一頭撲食猛虎。
趙當世面不改色,沉聲問道:“素聞他與老哥是故交,該當是并肩齊心的體己兄弟,怎么就反讓老哥傷神了?”
陳洪范微微搖頭道:“譬若家中驕子,雖親卻難教養。闖出禍來,你說是誰去擦屁股?”
“實指望封侯萬里班超,生逼做叛國紅巾,做了背主黃巢。恰便似脫扣蒼鷹,離籠狡兔,摘網騰蛟。”
時臺下正唱《寶劍記》,熱鬧非凡,趙當世凝神盯著堂中扮林沖的小生齜牙怒目,似有所感,嘆道:“世間當真有生而為賊者乎?若非逼上梁山,誰又肯干這刀頭舔血的買賣。”
陳洪范亦隨他目光注視一會兒,努嘴道:“這人是襄陽府名伶,今日唱腔里頭卻有些急促不穩。到底是偏僻之地、村野俗夫,難比京師大家能登大雅之堂?!鞭D而又道,“賢弟,你怎么看那人?”
趙當世佯裝恍惚,怔怔道:“我?我與那人并不甚熟,但得他引薦方能歸依國朝,心中總之是感激的。”說罷,眼神一晃,又去看戲。
陳洪范輕嘆幾聲道:“仗義這是他的好處,但凡事需看兩面。我當初招他,本意是給他條正路,為國效力,將功折過,也是一大臂助。但如今看來,倒有些想當然了?!?br>
趙當世這是轉過臉,問道:“愿聞其詳?!?br>
陳洪范道:“影響襄陽之安穩的因素,極大部分取決于西營其眾。熊大人臨危受命,負責厘平數省亂局,其方針便是招撫為主,改堵為疏。原道張獻忠一降,其他各部沒了主心骨,分崩瓦解,可惜卻事與愿違?!碧弥匈e客大多面紅耳赤、酩酊大醉,個個沉醉于歌舞戲劇中,只有趙、陳二人遠坐上首,依然保持著清醒。話說到這份上,陳洪范倒也不再遮遮掩掩,徑直將“張獻忠”這三個字講了出來。
“哦?怎么個事與愿違?”趙當世一貫的套路,先裝傻,少說多聽。
陳洪范瞥他一眼,似乎在說“你小子裝什么蒜”,但嘴上仍道:“你與他見過面,覺他為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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